第7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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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小喪屍正疑惑這位爺爺的表情變換怎麽那麽快，就猝不及防被桑霭抱了個滿懷。
桑霭哭唧唧喊道: “眠眠快保護哥哥，有人要打你哥哥。”
桑老爺子聽不下去了，表情也繃不住，擡手揪住桑霭的耳朵，跑了那麽久，聲音依舊中氣十足: “讓比你小十幾歲的孩子護著你，你丟不丟人吶!”
“爺爺。”桑旻恰在此時下樓，無視了桑霭的慘狀，跟桑老爺子打了聲招呼。
桑老爺子跟桑旻點了下頭，視線落到被桑霭緊緊抱著的桑眠臉上，他再度露出一抹笑，殊不知，他的表情十分僵硬，呈現的笑容也十足僵硬，眼角的那條傷疤襯得他蒼老的面龐更顯恐怖。
小喪屍睜大眼睛，怔怔看著桑老爺子臉上扭曲的傷疤。兩人大眼瞪小眼，一時之間只剩下桑霭痛苦的叫喊聲，但誰都沒有在意他此刻的痛苦。
“小旻啊，帶你弟弟去吃早飯吧。”桑老爺子滿肚子的話在嘴邊滾了一圈，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對桑眠說，跟桑旻叮囑了一句，便拉著還在掙紮不停的桑霭回了客廳。
小喪屍看著桑霭朝他伸過來的手，看著桑霭的身影消失，才回過神來。
桑旻在他身邊蹲下，摸了摸他發怔的小臉，說道: “那是爺爺。”
“爺……爺……”小喪屍學著桑旻，緩緩念出這兩個字。
小喪屍轉頭看向桑旻，擡起小手在桑旻右邊的太陽穴摸了摸，問道: “爺爺這裏……怎麽啦”
桑旻有些意外，剛才看桑眠盯著桑老爺子的臉發呆，他以為桑眠是害怕所以才連眼睛都忘記眨了。
桑眠主動詢問他這個問題，他很驚訝，反問道: “眠眠不怕嗎”
小喪屍歪了下頭，疑惑道: “為什麽……要害怕”
桑老爺子年輕時在部隊裏待過，身上留下了無數傷疤，最嚴重的傷疤在臉上，卻是在他成家立業之後留下的。那時才3歲的桑旻遭人綁架，當時綁匪要撕票，這是為了救桑旻才留下的。
刀子只差一點就紮進眼睛裏，在醫院裏躺了大半年才好轉過來。
桑老爺子下令，以後誰都不許再提這件事，他不想給年幼的桑旻留下心理陰影，也不想讓桑旻知道這件事後心存愧疚。
但傷疤就在臉上，而不是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，只要看到這個傷口，就很難不去詢問這個傷口的由來。
桑旻幾次詢問，都被桑老爺子以別的借口敷衍過去，桑旻沒再問桑老爺子，而是自己調查到的真相。
在親生母親去世後沒多久，父親就娶了新老婆，還生了個弟弟，桑旻從未心生不滿的原因都是因為桑老爺子。他已經在爺爺這裏得到了親情，不需要再從父親和後媽身上找到那點可憐的親情了。
桑老爺子沒受傷之前就長了張攻擊力十足的臉，受傷之後更加嚇人。
遇見過的每個小孩，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被嚇住，膽大的站著不敢動，膽小的直接坐在地上哭出來。
只有親眼看著長大的桑旻和桑霭不害怕他，當時還是桑家親生孩子的桑寧見到他時也被嚇哭過，桑寧每次見到他都會哭，久而久之，桑老爺子不再靠近這個小孫子。
‘桑眠’被接回到桑家的那天，一生要強的桑老爺子為了不嚇到這個失而覆得的小孫子，特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，這才沒有嚇到‘桑眠’。
這次事發突然，沒有防備就與桑眠撞上，看到桑眠的反應，桑老爺子有些難過，他看著茶水上自己的倒影，傷疤在水中看不清晰，就算閉著眼，他都能想象出那條傷疤有多可怕。
連自己看著都覺得嚇人，更何況是還不到四歲的桑眠呢。
“爺爺，您沒有話要跟我講的話，那我先去廚房了，桑旻笨手笨腳的，要是燙壞了眠眠該怎麽辦……”桑霭一心都放在寶貝弟弟身上，猜不出來突然沈默下來的桑老爺子在想什麽，他想到這是逃掉被爺爺念叨的好機會，迫不及待站起了身，人還沒離開沙發邊，就被桑老爺子一把拽回來了。
桑老爺子不愧是常年健身，這個歲數爬六樓都不見喘氣的，桑霭這身高體型，被他一拽就拽回來了。
“坐下，長輩話完沒說還就急著走，這就是你的教養嗎!”
桑老爺子這話一出，桑霭迅速板起了臉，聽話地在桑老爺子斜對面坐下，滿臉寫著不高興。
但凡換成別人來跟桑霭提教養這個詞，桑霭早就一拳揍過去了。
桑老爺子看著悶悶不樂的二孫子，輕輕嘆了口氣，開口不再是責罵，語氣鄭重: “對不起。”
桑霭: “”
桑霭驚訝地擡起頭，太過震驚，擡頭時太急，他的下頜都發出一聲清脆的“哢嚓”聲。
桑霭聽清了，卻像是沒有聽清，不敢置信道: “您，您說什麽”
輩分在這，這話再說一遍非常丟臉，桑老爺子板著臉，這次講得非常清楚: “家家有本難念的經，我以前覺得，你的事情應該歸博遠和安瑾管，他們是你的父母，我不能幹涉你父母的教育，在此之前，我也覺得安瑾的教育沒有問題……”
從桑旻口中得知安瑾的真面目時，桑老爺子沒有立刻相信，直到桑旻將證據擺在他面前，他才終於相信，兩個孫子從沒對他說過謊，是他老糊塗了。
活到七十多歲，這是除了郭昆之外，桑老爺子第二次犯糊塗，他不是太容易相信別人，而是太相信幾十年的感情。安瑾是他看著長大的，安瑾從沒在他面前露出過馬腳，就像相信郭昆一樣，他也相信安瑾不是什麽壞人，被安瑾精湛的表演欺騙了過去。
桑霭當初有好幾次跟他打小報告，他都選擇相信安瑾，忽略了桑霭的痛苦，只以為桑霭是叛逆期到了，為了逃避學習才會選擇說自己媽媽的壞話。
就連他最看好的桑旻跟他舉報安瑾的時候，他也盲目的選擇相信安瑾。
桑老爺子這次匆忙回國，一是回來處理桑家和安家的問題，二是收拾郭昆，三是跟受了多年委屈的兩個孫子當面道歉。
活到這個歲數，都快要入土的人了，還有什麽臉放不下呢。
與其將話憋著帶進棺材裏，他選擇直接說出來。
這件事，他本就有很多的責任。
“是爺爺對不起你，沒有相信你。”桑老爺子擡手，桑霭下意識躲開了他的觸碰。
桑老爺子的手懸在半空，爺孫兩人尷尬的對視。
桑霭不是反感被桑老爺子觸碰，他從小在桑老爺子的拐棍中長大，躲避已經刻入了他的身體裏，成為了本能。
看到桑老爺子眼裏閃過的受傷，聽到桑老爺子再次對他說“對不起”之後，桑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，主動將腦袋湊了過去，學著桑眠那樣，蹭了蹭桑老爺子的掌心。
“沒關系的。”輕飄飄的四個字，開口時聲音已然沙啞，沙啞中卷著釋然。
桑霭厭惡安瑾和桑博遠，卻從未討厭過桑老爺子。
桑霭的記憶中，他是伴隨著爺爺的拐杖和罵聲長大的，也有爺爺偷塞給他的糖果與數不完的歡樂時光。
他的爺爺跟大部分長輩一樣，會在他被父母逼著學習的時候，偷偷帶他去游樂園玩，在被父母沒收零花錢和壓歲錢的時候，偷偷給他塞一張卡，告訴他想買什麽就買什麽。
他的爺爺唯一的缺點是，跟許多長輩一樣太過古板，思想陳舊。
安瑾正是抓住了這點，只在教育問題上挑桑霭的刺。
安瑾總說: “爸，小霭的教育問題應該由他的父母來，你在其他方面慣著小霭，我不阻止，但你放任小霭瞎玩，只會把小霭慣壞的。”
每當這個時候，桑老爺子就跟古板的家長一樣，放任安瑾逼著桑霭學習。
而安瑾將桑霭的反抗歸結於叛逆，讓桑老爺子相信桑霭是叛逆期到了。
桑霭會說安瑾壞話，桑老爺子也將之當成了桑霭的叛逆。
桑霭跟安瑾爆發矛盾，離家出走，毅然決然踏入娛樂圈的時候，桑老爺子也覺得桑霭是叛逆期到了。
桑老爺子不知道，安瑾在背地裏是如何用最難聽的話辱罵桑霭的，安瑾當著他的面演的那些柔弱戲碼，都是為了惡心桑霭，引得桑霭更加憤怒，當著他的面攻擊自己母親，而讓他誤會桑霭，對桑霭失去信任，站在安瑾那一方。
桑老爺子收到桑旻發過來的視頻證據的時候，難受了整整一晚。
他不知道自己的孫子受著怎麽樣的苦，還幫著兇手一起，給他的孫子施壓。
在孫子受苦的時候，他只顧著周游世界，當起甩手掌櫃。
他不知道原因，還一個勁的逼迫桑霭跟桑旻重修舊好，安瑾這個主要因素還存在著，桑霭怎麽可能會跟桑旻靜下心來修覆關系呢。
自桑霭上初中之後，他就不再跟桑老爺子有親密的肢體接觸了。
這會，難得聽到爺爺對他低頭道歉，桑霭內心大受觸動，抱著桑老爺子的手臂撒起嬌來。
桑霭敢找人揍韓書，敢親自揍郭奕，就想好了被他們爆料的後果。
為了教訓這兩個人賠掉自己的事業，他一點都不後悔，能幫桑眠出氣他就解恨。
要是放任他倆好好的蹦跶，他就算完成自己的夢想都不開心。
他已經接受了會被全網黑，被迫退圈的最壞結果。但他還有一絲僥幸，如果桑老爺子能替他攔下這件事，韓家和郭家絕對沒有那個膽子對他出手，他依然能繼續自己的事業。
桑老爺子這會態度松軟，桑霭覺得是個好機會——
“爺爺要是覺得對不起我，那就不要阻止我繼續在娛樂圈發展了，我還沒拿到最佳男主獎呢，我的夢想都沒實現呢，怎麽可以在事業上升期的時候退圈呢，那我之前兩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……”
桑霭說的正盡興，腦袋就挨了桑老爺子結結實實的一拳。
桑老爺子再度板起臉，恢覆到了平時的樣子，冷聲拒絕: “想都別想，我知道你腦袋聰明，絕對不輸你大哥，我特地給你留了幾家公司，不需要你從底層開始學，會有人教你，你把學業完成了，就去家裏公司報道吧!”
桑霭表情扭曲，痛心疾首: “我才不要管理什麽公司呢!”
讓他做這些，他寧願當個廢物。
別人家都是兄弟鬩墻，為了家業爭個你死我活，桑霭是爭也不想爭，寧願放棄自己的股份，放棄每年分紅都不要跟桑家沾一點關系。
桑旻喜歡一天到晚紮辦公室，開會出差，喜歡跟那幾個老狐貍玩心機，他可一點都不喜歡。
桑老爺子會對桑霭低頭道歉，他終究還是那個古板的小老頭，他揪住桑霭的耳朵，怒聲道: “你不要也得要，你以為這次回來還能平安的離開嗎，你以為這裏是你想來就來，想走就走的地方!你跟在你大哥身邊好好學，爭取早日幫你大哥分擔壓力。”
“我不要!”
“你說不要就不要爺爺說的話你必須聽!”
“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我不能接受……”
今天的早餐是牛奶與三明治，小喪屍吃這些東西很快，他吃完之後，桑霭和桑老爺子還沒來餐廳吃飯。
桑旻還在吃早餐，他爬下了小椅子，跟桑旻報備之後，悄悄走進了客廳裏。
桑霭和桑老爺子正吵得不可開交，兩人都沒註意到一個小身影的靠近。
小喪屍在見到桑老爺子之後，就沒辦法忘記桑老爺子那張臉，還有桑老爺子眼睛旁那條猙獰的傷疤。
與桑老爺子以為的不同，桑眠沒有被桑老爺子嚇到，他的確是震驚到了，卻沒有害怕。
桑老爺子這張臉跟他見過的喪屍王太像了!
喪屍王不像影視作品裏醜陋恐怖，也沒有驚艷世人的容貌，他是從人類進化成喪屍王的，還保留人類的長相，臉部沒有破裂，只臉上有幾道被刀砍出來的猙獰傷疤，恰恰好，喪屍王的眼角也有一道跟桑老爺子差不多的傷疤。
宋大寶來這邊做客的時候，還特地帶上了他的喪屍連體服，在親眼看到宋大寶穿上喪屍服之後，小喪屍就被自己蠢到了。小喪屍終於知道宋大寶不是喪屍了，他不會再傻乎乎的將人類認錯成喪屍了。
小喪屍知道桑老爺子不是喪屍王，桑老爺子卻有著和喪屍王一樣的威懾力與領導能力，能制服的了暴躁的二哥哥，還能讓大哥哥對他言聽計從。
這個爺爺非常厲害!
還沒跟桑老爺子近距離接觸，小喪屍就確定了這個答案。
他躲在老位置(樓梯邊)，偷偷打量客廳內的動靜，看著桑老爺子擰住二哥哥的耳朵，二哥哥喊著痛卻不敢劇烈掙紮，小喪屍對桑老爺子的敬佩之情又拉高了好幾個階梯。
“痛痛痛——”桑霭掙紮間，餘光瞥到了樓梯口長出來的一對白熊耳朵。
這件衣服他再熟悉不過，因為是他給桑眠買的。
知道桑眠躲在那裏偷窺他們，桑霭覺得分外丟臉。
自己好不容易在桑眠那豎立的高大形象全都崩塌了。
桑霭一陣委屈，停止痛呼，小聲對桑老爺子說: “爺爺，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，眠眠在看呢，你這樣，我以後還怎麽面對他啊!”
桑老爺子一怔，沒有立即轉身，而是跟桑霭一樣，微微移動腦袋，視線不經意般掃過桑霭指的方向。
桑眠兩只小手放在臺階上，露出半個腦袋看向他們這邊，察覺他們突然停下來了，他悄悄縮下去了半個腦袋。跟之前一樣，他絲毫沒察覺到兜帽上的兩只熊耳朵早早就將他暴露了，還以為自己躲得很好。
桑老爺子將小孫子犯蠢的樣子盡收眼底，內心一陣無語。
桑眠等了幾秒，大概是覺得危險解除了，他又小心翼翼擡起腦袋。
桑老爺子不想揭穿小孫子的愚蠢，裝作沒有發現，繼續教育起桑霭來，只是，他的註意力再也沒辦法集中給桑霭了。那對白白軟軟的小熊耳朵實在太惹眼了。
“他這是在做什麽”桑老爺子終於放過了桑霭的耳朵，壓低聲音，詢問桑霭。
桑霭揉揉疼痛的耳朵，小聲道: “眠眠是在觀察呢，他遇到感興趣的陌生人都會這樣做。”
桑眠不會關註所有陌生人，他只對感興趣的陌生人這樣做，上次是桑旻，這次是桑老爺子。
桑老爺子有些意外，他之前的猜想難道錯了
桑眠對他有興趣，就代表桑眠不害怕他，要是害怕他，桑眠早就躲起來不見他了，哪會偷偷觀察他呢。
接收到這個信息，桑老爺子沒來由的有些開心。
他輕咳了聲，對桑霭說: “你去吃飯吧。”
桑霭: “您不吃嗎”
桑老爺子: “來的路上吃了點，現在不餓，廢話那麽多幹什麽，快點去吃。”
無辜被罵，桑霭一頭霧水，起身離開，他沒有去廚房，而是走到樓梯口，揪住長在臺階上的熊耳朵，笑道: “幹嘛呢!”
桑老爺子: “……”
小混蛋，我是讓你去吃飯，沒讓你去打攪你弟弟觀察我!
桑老爺子是個精致的小老頭，從他著裝打扮就能看出來，他的胡子也剃得幹幹凈凈的，以至於他沒辦法做到吹胡子，只能瞪著桑霭坐過的位置，企圖借由這方法讓桑霭的屁股燒起來。
偷看被抓到，小喪屍心虛地捂住自己的小臉，還是選擇誠實交代: “在，在看小霭哥哥挨罵。”
桑霭: “……”我謝謝你這麽誠實揭我傷疤哈!
羞恥的一面被桑眠看到了，桑霭沒有一絲惱怒，他摸了摸桑眠的小肚子，問道: “吃飽了嗎桑旻那笨蛋給你餵飯的”
小喪屍點點頭: “吃飽了，桑旻哥哥不，不是笨蛋，桑旻哥哥給我餵飯的。”
桑霭誘哄道: “陪哥哥再吃點好不好”
“不要，我要待在這裏，哥哥自己去吃。”小喪屍搖搖腦袋，抱住扶手欄桿，小屁股往地上一坐，似乎是想長在這裏了。
桑霭沒辦法，只能拍拍小家夥的腦袋，提醒道: “地上涼，別在這裏坐，哥哥抱你去沙發坐好不好，你跟爺爺待會”
小喪屍再次搖搖頭，堅持道: “要在這裏，哥哥去吃飯，別，別管我!”
小家夥近日來脾氣是越發的大了，桑霭無奈，也不再惹桑眠不快。
“好好好，那你在這裏好好看著爺爺。”
小喪屍點了兩下小腦袋，桑霭又叮囑了幾句才去了廚房。
樓梯口離沙發不遠，桑霭和桑眠交流時沒有控制音量，桑老爺子坐到了沙發邊，耳朵都快長到兩人身上了，自然將兩人的對話聽清楚了。
聽到桑眠說想留在這裏的時候，桑老爺子心裏樂開了花。
桑眠雖然沒有明說，但桑老爺子自己有一套領悟的能力，他覺得，桑眠之所以會留在這裏，是為了繼續觀察他。他不去細想桑眠想要觀察他的原因，只要桑眠不害怕他，他就高興了。
高興沒多久，桑老爺子又聽到桑眠拒絕來爺爺這，心裏的花剛開了沒多久就蔫了。
桑霭離開後，桑老爺子正襟危坐，對著窗外大片的山茶花海發呆，他的註意力還是全部分給了桑眠。
桑霭已經離開了五分鐘，桑眠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，遲遲沒有行動。
桑老爺子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腐朽了，他猜不出來桑眠在想什麽，想要主動靠近桑眠，但想到自己臉上醜陋的傷疤會嚇壞桑眠，只能放棄這個打算。
他第一次嘗到坐立難安的滋味。
既然桑眠不動，那就他先動。
桑老爺子站起來，樓梯口的小腦袋終於動了，剩下半個腦袋終於冒了出來，拼接完整。
桑老爺子往花園裏走，踏出客廳的時候，他註意到桑眠從樓梯口離開，悄悄跟了上來，心裏的猜測被確定，他壓下躁動不安的心，故意放慢了腳步。
各種顏色的山茶花填滿了整座花園，這個花園有一百多平的面積，離開山茶花田之後的小路綠樹遮擋，七拐八繞，有點像迷宮，卻不會讓人迷路，很適合在這裏玩捉迷藏。
身後的小家夥緊跟不放，保持在一定的距離，桑老爺子刻意放緩了腳步，等著桑眠追上來。
他發現，桑眠不會拉近兩人的距離，他停桑眠就停，他動桑眠就動，他走得快桑眠就快，桑眠似乎是在模仿他
在經過一個岔路口的時候，桑老爺子鉆進了右邊，一個拐彎就消失不見。
小喪屍眼睜睜看著桑老爺子的身影消失，終於加快了腳步，他噠噠噠跑進桑老爺子消失的這條路，拐過彎之後，前方道路開闊，暢通無阻，可是不見桑老爺子的身影。
小喪屍站在原地環視四周，小臉寫滿了茫然。
他不知道，桑老爺子其實就躲在他身旁的一排黃楊樹後，黃楊枝葉繁茂，桑老爺子保持蹲著的姿勢，這才沒讓他發現。
又一次環視了四周之後，沒有發現桑老爺子的身影，小喪屍又跑到隔壁的小路找尋了一圈，還是沒有看到桑老爺子，茫然非但沒有減少，心裏還浮起強烈的恐慌。
桑老爺子透過樹葉縫隙，一直在觀察桑眠的反應，眼見著桑眠要哭，他還沒站起走出去，就見桑眠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來時的方向跑。
茫然的人換成了桑老爺子，反過來追桑眠的人成了桑老爺子。
小喪屍回到客廳的時候，剛好撞見從餐廳裏出來的桑旻，他沖到桑旻身邊，拉起桑旻的手，焦急道: “走，走……”
桑旻一頭霧水: “眠眠想帶我去哪裏”
桑眠太急了，語言功能喪失，他不知道該如何快速解釋，只一個勁拉著桑旻的手往外拖。
桑旻感覺出來桑眠的焦急，他任由桑眠牽著，被桑眠帶去了花園。
“眠眠想帶哥哥看什麽”桑旻耐心問道。
小喪屍才組織好了語言，話還沒說出口，就看見了對面的桑老爺子。
想找的人重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，小喪屍卸下了緊張，後知後覺才喘上一口氣。
桑老爺子等了會沒等到桑眠回來，就跑出來來找桑眠，三人剛好撞上。
這是桑老爺子和桑眠第二次面對面撞上，桑眠還是同樣的反應，盯著他不說話。
就在桑老爺子漸漸不自信，想側身避開對視，不讓桑眠看到他臉上醜陋的傷疤時，噠噠噠的腳步聲突然響起，他的右邊大腿忽然被人抱住了。
剛還在遠處的小團子這會長在了他身上。
小喪屍吸吸鼻子，眼睛紅了。
他這反應嚇壞了桑老爺子和桑旻，兩人都不知道桑眠怎麽了，只看到桑眠眨眨眼睛，豆大的眼淚被他眨了下來。
桑老爺子本就喜歡小孩，看到小孩哭就受不了，他急忙蹲下來，無奈大腿被桑眠抱住，他想蹲蹲不了，只能擺弄手，慌亂地抹去桑眠的眼淚，越抹越多。
桑老爺子本能覺得自己做了錯事，忙不疊道歉: “眠眠，是爺爺不對，你別哭了。”
桑旻上前，拍拍桑眠的腦袋，柔聲詢問: “眠眠，發生了什麽，你為什麽要哭，告訴哥哥好嗎”
小喪屍眼淚啪嗒啪嗒掉個不停，他努力憋住眼淚，等到不再流淚後，身後響起桑霭的怒吼聲: “你們在幹嘛!”
桑霭聽王姨說，桑眠拉著桑旻去了花園，這才找過來的。
小家夥人是看到了，卻看到了讓他憤怒的畫面。
桑眠剛才還好好的，怎麽就哭了呢!
桑眠很少哭的，怎麽他一個沒看住，這兩個大人就讓他的小寶貝哭了呢!
桑霭: “你們兩個大人都帶不好一個小孩嗎!要你們有什麽用!”
桑旻&桑老爺子: “……”
桑霭上前按住桑眠的肩膀，想將桑眠抱入自己懷裏，無奈桑眠緊緊抱著桑老爺子的大腿不肯放，他一出現，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洶湧掉落，在他的觸碰下，桑眠的小腦袋往後一仰， “哇”的一聲又哭了出來。
三個成年人: “……”
小喪屍一邊哭，一邊抽噎著解釋: “爺爺不，不見了……我，我答應小霭哥哥，要看好爺爺的，我，我沒有看好爺爺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三人: “……”
桑旻和桑老爺子將仇視的目光對準桑霭，剛還氣焰囂張的桑霭瞬間蔫吧了，他尷尬一笑，立即交代: “我看眠眠喜歡盯著爺爺，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嘛。”
誰知道桑眠會當真啊!
要知道桑眠那麽認真對待他的話，他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的。
桑霭轉念又想到一個問題，他看向桑老爺子，問道: “眠眠說你不見了你去哪裏了”
桑老爺子的氣焰也消了下去，露出與桑霭同款的尷尬微笑，他在兩個孫子的註視下，硬著頭皮將自己幼稚的行為交代了出來，毫無意外的，得到了桑旻冷漠的視線與桑霭無情的白眼。
他爺爺都幾歲的人了，怎麽還玩這種幼稚的把戲!
桑霭掏出手帕，擦掉桑眠臉上的淚水，滿是疼惜道: “眠眠不哭了，哥哥沒有要怪你的意思，你就算看丟了爺爺，哥哥也不會怪你哦，要怪只能怪爺爺自己亂跑。”
小喪屍停下哭泣，小鼻子埋進桑霭的手帕裏，借著桑霭的手指，用力擤幹凈鼻涕，才用幹凈的小臉蹭了蹭桑老爺子的大腿，奶音混合著哽咽，變得更加黏糊: “不想要爺爺不見了。”
桑老爺子心頭一熱。
大孫子自小成熟懂事，二孫子上初中之後就不跟他黏糊了，假孫子桑寧一見到他就哭，桑老爺子已經有太久沒感受到來自孫子的關心與膩乎了。
礙於桑霭和桑旻還在場，他忍住了上手揉這顆奶團子的沖動，擡手揉了揉桑眠柔軟的頭發，聲音異常溫柔: “眠眠，爺爺只是在跟你玩捉迷藏，不是不見了，爺爺下次跟你玩捉迷藏之前會提前跟你說，不要再擔心爺爺不見了。”
小喪屍吸吸鼻子，臉頰貼著桑老爺子的大腿點了下腦袋。
肥嘟嘟的軟肉蹭過大腿，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這塊肉的觸感有多好。
桑老爺子按捺不住，朝桑眠攤開兩只手: “爺爺抱眠眠好不好呀”
小喪屍毫不猶豫松開了桑老爺子的大腿，抓住桑老爺子兩只胳膊，被桑老爺子抱了起來。
73歲的老人抱起他來毫不費力，小喪屍能感覺到桑老爺子的臂膀有力，他這點重量根本影響不到桑老爺子。
察覺到這點，他對桑老爺子的敬佩之情更加濃重了。
不愧是跟喪屍王一樣厲害的人物，這個老爺爺太厲害了!
桑老爺子不知道懷裏的小家夥在想什麽，抱起桑眠之後，他才想起自己臉上的傷疤，好在，他只用左手拖著桑眠，盡管桑眠看不到他右眼的傷疤，他還是將右臉往旁挪移，避免會被桑眠看到的可能。
大部分老年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，很多人都無法接受。
桑老爺子早晚刷一次牙，胡須隔兩天就要剃，還時不時去保養皮膚，精致的小老頭還會噴香水，他身上沒有難聞的氣味，只有古龍水味，氣味不濃。
小喪屍不愛這股氣味，也談不上討厭，他很喜歡桑老爺子的體溫，兩只小胳膊纏住桑老爺子的脖子，小腦袋習慣性靠在了桑老爺子的腦袋上。
桑老爺子渾身一顫。
他有多久沒感受到這股黏膩的感覺了!真好
喜歡小孩的他，因為面相太兇，加上臉上的傷疤，除了桑霭和桑旻之外，其他小孩都不願意靠近他，更別說湊過來跟他貼貼了。
桑老爺子心裏開出了一片花海，笑得露出一排白牙，連最裏側的一顆銀牙都看得清楚。
“眠眠喜歡吃糖嗎爺爺帶你買糖好不好”
糖!
小喪屍眼睛瞬間亮了，他擡起小腦袋，用力點了兩下，小臉湊近，在桑老爺子臉上落下一吻。
驚喜來得太快太猛烈，桑老爺子扔掉了自己的寶貝拐杖，抱著桑眠，健步如飛地沖出了桑家老宅。
跟在兩人身後的桑旻和桑霭: “……”
桑霭撿起地上的龍頭拐杖，想到桑老爺子剛才在桑眠面前裝柔弱就覺得一陣無語。
他爺爺這身體，再撐個二十年都不是問題。
-
出了小區，再轉兩條街有家賣零食的小店鋪，這家店開在這裏快三十年了，店面裝修老舊，老板從爸爸換成了兒子，一直開到現在。這是周圍人的記憶，也是桑老爺子的記憶。
在桑旻和桑霭還小的時候，桑老爺子經常帶小桑旻和小桑霭來這裏買糖。
老人總是喜歡帶小孩買買買，覺得好吃的小零食能夠討小孩的喜歡，他們想的也沒錯。
小桑旻和小桑霭以前是挺吃這套的，隨著年歲漸長，兩個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業後，桑老爺子再也沒來過這裏。老板記得桑老爺子，他還小的時候，這個老爺爺就經常來他們家光顧，他跟桑老爺子打了聲招呼，轉頭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。
桑老爺子將桑眠放下，指著貨架上的各色糖果，笑瞇瞇道: “眠眠喜歡什麽就拿，爺爺有錢。”
桑寧出生的時候，桑老爺子比桑博遠和安瑾還要高興，他想著趁自己身體康健，還能帶著自己的小孫子逛零食店，給他的小孫子買買買。
可惜，讓他失望與難過的是，桑寧一見到他就害怕地躲起來，更別說會跟他一起逛零食店了，不能跟小孫子一起買糖，桑老爺子只能經由安瑾和桑博遠的手轉交給桑寧。
當初的願望在桑眠身上實現了，桑老爺子激動萬分，恨不得將這家店所有東西都買下來送給這個可愛的小孫子。
小喪屍不貪心，雖然桑老爺子許諾他，喜歡什麽拿什麽，但他只拿了三樣最喜歡的東西就停手了。
桑老爺子覺得不夠，抓起一包橡皮糖，問道: “再給我們眠眠買這個好不好呀”
桑眠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是裝填了最甜的糖果，連說話都是甜膩膩的: “謝謝爺爺。”
桑老爺子被哄得暈暈乎乎的，去結賬的時候，又順手拿了幾包糖果放進了購物籃裏。
今天是休息日，小店客人還挺多的，桑老爺子排隊等待結賬，桑眠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著桑老爺子回來。
“就是那個家夥，頭發都白了的那個，他臉很可怕的!”
店裏有不少跟著家長一起來的小孩，小喪屍聞聲看向對面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，小男孩頭發稀疏，顏色偏黃，看著就是營養不良的模樣，他身邊跟著一個與他身高差不多的男孩，男孩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，露出來的頭發倒是正常，有黃頭發男孩做對比，讓他那張普通的臉也瞧出幾分可愛來。
男孩聽到同伴的話，走到旁邊，仔細打量桑老爺子的側臉，回來時，臉上蒙上了一層害怕。
“跟你說的一樣!他長得好可怕啊!”
黃頭發男孩一臉嫌惡: “我奶奶說，他是年輕的時候專幹壞事，才落得這下場，老天爺懲罰他，讓他變成醜八怪!”
“幹壞事就會變成這樣嗎”黑帽子男孩害怕地搓了搓自己的右邊臉頰，像是擔心自己臉上也會長出醜陋的傷疤。
“對啊!我奶奶就是這樣跟我說的，她讓我好好聽話，不然就會變成這樣的醜八怪。”
黃頭發男孩沒有小聲說話，小喪屍聽了個一清二楚，他茫然地看著還在說壞話的兩個小孩，順著小孩的視線看向他們的目標。
小喪屍確定了，這兩個小孩說的是桑老爺子。
“我去叫大胖來看，他那麽膽小，肯定會被嚇哭的。”黑帽子男孩說著沖出了門外。
黃頭發男孩也跟了出去，他小小年紀便像個圓滾滾的氣球，體力不好落後了不少，剛走出門外沒幾步，就被人從身後拽住了衣服。
黃頭發男孩回頭，看到是一個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小娃娃抓住了他。
黃頭發男孩一臉疑惑，甩開桑眠的手，下意識吼道: “你誰啊!誰讓你扯我衣服的!”
桑眠: “我，我叫桑眠。”
黃頭發男孩錯愕，他只是習慣性這樣說，沒有要問這小孩叫什麽的意思，沒想到這小孩這麽聽話。
錯愕的功夫，氣勢頓時減弱了不少。
等黃頭發男孩想起來要罵人的時候，桑眠突然朝他攤開了手，問他: “哥哥，可，可以給我一顆糖嗎”
小孩長得分外可愛，聲音奶呼呼的，被他黏糊糊的叫哥哥後，黃頭發男孩立馬就原諒桑眠拉他衣服這件事，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，放入了桑眠手心裏。
他揚起下巴，準備接受桑眠的感謝，就見面前的小團子擡起手，把他送的糖丟到了他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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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喪屍:在哥哥們的教導下，我終於進步了!不再只會呸呸啦!(快誇誇我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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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喪屍正疑惑這位爺爺的表情變換怎麽那麽快，就猝不及防被桑霭抱了個滿懷。
桑霭哭唧唧喊道: “眠眠快保護哥哥，有人要打你哥哥。”
桑老爺子聽不下去了，表情也繃不住，擡手揪住桑霭的耳朵，跑了那麽久，聲音依舊中氣十足: “讓比你小十幾歲的孩子護著你，你丟不丟人吶!”
“爺爺。”桑旻恰在此時下樓，無視了桑霭的慘狀，跟桑老爺子打了聲招呼。
桑老爺子跟桑旻點了下頭，視線落到被桑霭緊緊抱著的桑眠臉上，他再度露出一抹笑，殊不知，他的表情十分僵硬，呈現的笑容也十足僵硬，眼角的那條傷疤襯得他蒼老的面龐更顯恐怖。
小喪屍睜大眼睛，怔怔看著桑老爺子臉上扭曲的傷疤。兩人大眼瞪小眼，一時之間只剩下桑霭痛苦的叫喊聲，但誰都沒有在意他此刻的痛苦。
“小旻啊，帶你弟弟去吃早飯吧。”桑老爺子滿肚子的話在嘴邊滾了一圈，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對桑眠說，跟桑旻叮囑了一句，便拉著還在掙紮不停的桑霭回了客廳。
小喪屍看著桑霭朝他伸過來的手，看著桑霭的身影消失，才回過神來。
桑旻在他身邊蹲下，摸了摸他發怔的小臉，說道: “那是爺爺。”
“爺……爺……”小喪屍學著桑旻，緩緩念出這兩個字。
小喪屍轉頭看向桑旻，擡起小手在桑旻右邊的太陽穴摸了摸，問道: “爺爺這裏……怎麽啦”
桑旻有些意外，剛才看桑眠盯著桑老爺子的臉發呆，他以為桑眠是害怕所以才連眼睛都忘記眨了。
桑眠主動詢問他這個問題，他很驚訝，反問道: “眠眠不怕嗎”
小喪屍歪了下頭，疑惑道: “為什麽……要害怕”
桑老爺子年輕時在部隊裏待過，身上留下了無數傷疤，最嚴重的傷疤在臉上，卻是在他成家立業之後留下的。那時才3歲的桑旻遭人綁架，當時綁匪要撕票，這是為了救桑旻才留下的。
刀子只差一點就紮進眼睛裏，在醫院裏躺了大半年才好轉過來。
桑老爺子下令，以後誰都不許再提這件事，他不想給年幼的桑旻留下心理陰影，也不想讓桑旻知道這件事後心存愧疚。
但傷疤就在臉上，而不是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，只要看到這個傷口，就很難不去詢問這個傷口的由來。
桑旻幾次詢問，都被桑老爺子以別的借口敷衍過去，桑旻沒再問桑老爺子，而是自己調查到的真相。
在親生母親去世後沒多久，父親就娶了新老婆，還生了個弟弟，桑旻從未心生不滿的原因都是因為桑老爺子。他已經在爺爺這裏得到了親情，不需要再從父親和後媽身上找到那點可憐的親情了。
桑老爺子沒受傷之前就長了張攻擊力十足的臉，受傷之後更加嚇人。
遇見過的每個小孩，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被嚇住，膽大的站著不敢動，膽小的直接坐在地上哭出來。
只有親眼看著長大的桑旻和桑霭不害怕他，當時還是桑家親生孩子的桑寧見到他時也被嚇哭過，桑寧每次見到他都會哭，久而久之，桑老爺子不再靠近這個小孫子。
‘桑眠’被接回到桑家的那天，一生要強的桑老爺子為了不嚇到這個失而覆得的小孫子，特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，這才沒有嚇到‘桑眠’。
這次事發突然，沒有防備就與桑眠撞上，看到桑眠的反應，桑老爺子有些難過，他看著茶水上自己的倒影，傷疤在水中看不清晰，就算閉著眼，他都能想象出那條傷疤有多可怕。
連自己看著都覺得嚇人，更何況是還不到四歲的桑眠呢。
“爺爺，您沒有話要跟我講的話，那我先去廚房了，桑旻笨手笨腳的，要是燙壞了眠眠該怎麽辦……”桑霭一心都放在寶貝弟弟身上，猜不出來突然沈默下來的桑老爺子在想什麽，他想到這是逃掉被爺爺念叨的好機會，迫不及待站起了身，人還沒離開沙發邊，就被桑老爺子一把拽回來了。
桑老爺子不愧是常年健身，這個歲數爬六樓都不見喘氣的，桑霭這身高體型，被他一拽就拽回來了。
“坐下，長輩話完沒說還就急著走，這就是你的教養嗎!”
桑老爺子這話一出，桑霭迅速板起了臉，聽話地在桑老爺子斜對面坐下，滿臉寫著不高興。
但凡換成別人來跟桑霭提教養這個詞，桑霭早就一拳揍過去了。
桑老爺子看著悶悶不樂的二孫子，輕輕嘆了口氣，開口不再是責罵，語氣鄭重: “對不起。”
桑霭: “”
桑霭驚訝地擡起頭，太過震驚，擡頭時太急，他的下頜都發出一聲清脆的“哢嚓”聲。
桑霭聽清了，卻像是沒有聽清，不敢置信道: “您，您說什麽”
輩分在這，這話再說一遍非常丟臉，桑老爺子板著臉，這次講得非常清楚: “家家有本難念的經，我以前覺得，你的事情應該歸博遠和安瑾管，他們是你的父母，我不能幹涉你父母的教育，在此之前，我也覺得安瑾的教育沒有問題……”
從桑旻口中得知安瑾的真面目時，桑老爺子沒有立刻相信，直到桑旻將證據擺在他面前，他才終於相信，兩個孫子從沒對他說過謊，是他老糊塗了。
活到七十多歲，這是除了郭昆之外，桑老爺子第二次犯糊塗，他不是太容易相信別人，而是太相信幾十年的感情。安瑾是他看著長大的，安瑾從沒在他面前露出過馬腳，就像相信郭昆一樣，他也相信安瑾不是什麽壞人，被安瑾精湛的表演欺騙了過去。
桑霭當初有好幾次跟他打小報告，他都選擇相信安瑾，忽略了桑霭的痛苦，只以為桑霭是叛逆期到了，為了逃避學習才會選擇說自己媽媽的壞話。
就連他最看好的桑旻跟他舉報安瑾的時候，他也盲目的選擇相信安瑾。
桑老爺子這次匆忙回國，一是回來處理桑家和安家的問題，二是收拾郭昆，三是跟受了多年委屈的兩個孫子當面道歉。
活到這個歲數，都快要入土的人了，還有什麽臉放不下呢。
與其將話憋著帶進棺材裏，他選擇直接說出來。
這件事，他本就有很多的責任。
“是爺爺對不起你，沒有相信你。”桑老爺子擡手，桑霭下意識躲開了他的觸碰。
桑老爺子的手懸在半空，爺孫兩人尷尬的對視。
桑霭不是反感被桑老爺子觸碰，他從小在桑老爺子的拐棍中長大，躲避已經刻入了他的身體裏，成為了本能。
看到桑老爺子眼裏閃過的受傷，聽到桑老爺子再次對他說“對不起”之後，桑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，主動將腦袋湊了過去，學著桑眠那樣，蹭了蹭桑老爺子的掌心。
“沒關系的。”輕飄飄的四個字，開口時聲音已然沙啞，沙啞中卷著釋然。
桑霭厭惡安瑾和桑博遠，卻從未討厭過桑老爺子。
桑霭的記憶中，他是伴隨著爺爺的拐杖和罵聲長大的，也有爺爺偷塞給他的糖果與數不完的歡樂時光。
他的爺爺跟大部分長輩一樣，會在他被父母逼著學習的時候，偷偷帶他去游樂園玩，在被父母沒收零花錢和壓歲錢的時候，偷偷給他塞一張卡，告訴他想買什麽就買什麽。
他的爺爺唯一的缺點是，跟許多長輩一樣太過古板，思想陳舊。
安瑾正是抓住了這點，只在教育問題上挑桑霭的刺。
安瑾總說: “爸，小霭的教育問題應該由他的父母來，你在其他方面慣著小霭，我不阻止，但你放任小霭瞎玩，只會把小霭慣壞的。”
每當這個時候，桑老爺子就跟古板的家長一樣，放任安瑾逼著桑霭學習。
而安瑾將桑霭的反抗歸結於叛逆，讓桑老爺子相信桑霭是叛逆期到了。
桑霭會說安瑾壞話，桑老爺子也將之當成了桑霭的叛逆。
桑霭跟安瑾爆發矛盾，離家出走，毅然決然踏入娛樂圈的時候，桑老爺子也覺得桑霭是叛逆期到了。
桑老爺子不知道，安瑾在背地裏是如何用最難聽的話辱罵桑霭的，安瑾當著他的面演的那些柔弱戲碼，都是為了惡心桑霭，引得桑霭更加憤怒，當著他的面攻擊自己母親，而讓他誤會桑霭，對桑霭失去信任，站在安瑾那一方。
桑老爺子收到桑旻發過來的視頻證據的時候，難受了整整一晚。
他不知道自己的孫子受著怎麽樣的苦，還幫著兇手一起，給他的孫子施壓。
在孫子受苦的時候，他只顧著周游世界，當起甩手掌櫃。
他不知道原因，還一個勁的逼迫桑霭跟桑旻重修舊好，安瑾這個主要因素還存在著，桑霭怎麽可能會跟桑旻靜下心來修覆關系呢。
自桑霭上初中之後，他就不再跟桑老爺子有親密的肢體接觸了。
這會，難得聽到爺爺對他低頭道歉，桑霭內心大受觸動，抱著桑老爺子的手臂撒起嬌來。
桑霭敢找人揍韓書，敢親自揍郭奕，就想好了被他們爆料的後果。
為了教訓這兩個人賠掉自己的事業，他一點都不後悔，能幫桑眠出氣他就解恨。
要是放任他倆好好的蹦跶，他就算完成自己的夢想都不開心。
他已經接受了會被全網黑，被迫退圈的最壞結果。但他還有一絲僥幸，如果桑老爺子能替他攔下這件事，韓家和郭家絕對沒有那個膽子對他出手，他依然能繼續自己的事業。
桑老爺子這會態度松軟，桑霭覺得是個好機會——
“爺爺要是覺得對不起我，那就不要阻止我繼續在娛樂圈發展了，我還沒拿到最佳男主獎呢，我的夢想都沒實現呢，怎麽可以在事業上升期的時候退圈呢，那我之前兩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……”
桑霭說的正盡興，腦袋就挨了桑老爺子結結實實的一拳。
桑老爺子再度板起臉，恢覆到了平時的樣子，冷聲拒絕: “想都別想，我知道你腦袋聰明，絕對不輸你大哥，我特地給你留了幾家公司，不需要你從底層開始學，會有人教你，你把學業完成了，就去家裏公司報道吧!”
桑霭表情扭曲，痛心疾首: “我才不要管理什麽公司呢!”
讓他做這些，他寧願當個廢物。
別人家都是兄弟鬩墻，為了家業爭個你死我活，桑霭是爭也不想爭，寧願放棄自己的股份，放棄每年分紅都不要跟桑家沾一點關系。
桑旻喜歡一天到晚紮辦公室，開會出差，喜歡跟那幾個老狐貍玩心機，他可一點都不喜歡。
桑老爺子會對桑霭低頭道歉，他終究還是那個古板的小老頭，他揪住桑霭的耳朵，怒聲道: “你不要也得要，你以為這次回來還能平安的離開嗎，你以為這裏是你想來就來，想走就走的地方!你跟在你大哥身邊好好學，爭取早日幫你大哥分擔壓力。”
“我不要!”
“你說不要就不要爺爺說的話你必須聽!”
“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我不能接受……”
今天的早餐是牛奶與三明治，小喪屍吃這些東西很快，他吃完之後，桑霭和桑老爺子還沒來餐廳吃飯。
桑旻還在吃早餐，他爬下了小椅子，跟桑旻報備之後，悄悄走進了客廳裏。
桑霭和桑老爺子正吵得不可開交，兩人都沒註意到一個小身影的靠近。
小喪屍在見到桑老爺子之後，就沒辦法忘記桑老爺子那張臉，還有桑老爺子眼睛旁那條猙獰的傷疤。
與桑老爺子以為的不同，桑眠沒有被桑老爺子嚇到，他的確是震驚到了，卻沒有害怕。
桑老爺子這張臉跟他見過的喪屍王太像了!
喪屍王不像影視作品裏醜陋恐怖，也沒有驚艷世人的容貌，他是從人類進化成喪屍王的，還保留人類的長相，臉部沒有破裂，只臉上有幾道被刀砍出來的猙獰傷疤，恰恰好，喪屍王的眼角也有一道跟桑老爺子差不多的傷疤。
宋大寶來這邊做客的時候，還特地帶上了他的喪屍連體服，在親眼看到宋大寶穿上喪屍服之後，小喪屍就被自己蠢到了。小喪屍終於知道宋大寶不是喪屍了，他不會再傻乎乎的將人類認錯成喪屍了。
小喪屍知道桑老爺子不是喪屍王，桑老爺子卻有著和喪屍王一樣的威懾力與領導能力，能制服的了暴躁的二哥哥，還能讓大哥哥對他言聽計從。
這個爺爺非常厲害!
還沒跟桑老爺子近距離接觸，小喪屍就確定了這個答案。
他躲在老位置(樓梯邊)，偷偷打量客廳內的動靜，看著桑老爺子擰住二哥哥的耳朵，二哥哥喊著痛卻不敢劇烈掙紮，小喪屍對桑老爺子的敬佩之情又拉高了好幾個階梯。
“痛痛痛——”桑霭掙紮間，餘光瞥到了樓梯口長出來的一對白熊耳朵。
這件衣服他再熟悉不過，因為是他給桑眠買的。
知道桑眠躲在那裏偷窺他們，桑霭覺得分外丟臉。
自己好不容易在桑眠那豎立的高大形象全都崩塌了。
桑霭一陣委屈，停止痛呼，小聲對桑老爺子說: “爺爺，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，眠眠在看呢，你這樣，我以後還怎麽面對他啊!”
桑老爺子一怔，沒有立即轉身，而是跟桑霭一樣，微微移動腦袋，視線不經意般掃過桑霭指的方向。
桑眠兩只小手放在臺階上，露出半個腦袋看向他們這邊，察覺他們突然停下來了，他悄悄縮下去了半個腦袋。跟之前一樣，他絲毫沒察覺到兜帽上的兩只熊耳朵早早就將他暴露了，還以為自己躲得很好。
桑老爺子將小孫子犯蠢的樣子盡收眼底，內心一陣無語。
桑眠等了幾秒，大概是覺得危險解除了，他又小心翼翼擡起腦袋。
桑老爺子不想揭穿小孫子的愚蠢，裝作沒有發現，繼續教育起桑霭來，只是，他的註意力再也沒辦法集中給桑霭了。那對白白軟軟的小熊耳朵實在太惹眼了。
“他這是在做什麽”桑老爺子終於放過了桑霭的耳朵，壓低聲音，詢問桑霭。
桑霭揉揉疼痛的耳朵，小聲道: “眠眠是在觀察呢，他遇到感興趣的陌生人都會這樣做。”
桑眠不會關註所有陌生人，他只對感興趣的陌生人這樣做，上次是桑旻，這次是桑老爺子。
桑老爺子有些意外，他之前的猜想難道錯了
桑眠對他有興趣，就代表桑眠不害怕他，要是害怕他，桑眠早就躲起來不見他了，哪會偷偷觀察他呢。
接收到這個信息，桑老爺子沒來由的有些開心。
他輕咳了聲，對桑霭說: “你去吃飯吧。”
桑霭: “您不吃嗎”
桑老爺子: “來的路上吃了點，現在不餓，廢話那麽多幹什麽，快點去吃。”
無辜被罵，桑霭一頭霧水，起身離開，他沒有去廚房，而是走到樓梯口，揪住長在臺階上的熊耳朵，笑道: “幹嘛呢!”
桑老爺子: “……”
小混蛋，我是讓你去吃飯，沒讓你去打攪你弟弟觀察我!
桑老爺子是個精致的小老頭，從他著裝打扮就能看出來，他的胡子也剃得幹幹凈凈的，以至於他沒辦法做到吹胡子，只能瞪著桑霭坐過的位置，企圖借由這方法讓桑霭的屁股燒起來。
偷看被抓到，小喪屍心虛地捂住自己的小臉，還是選擇誠實交代: “在，在看小霭哥哥挨罵。”
桑霭: “……”我謝謝你這麽誠實揭我傷疤哈!
羞恥的一面被桑眠看到了，桑霭沒有一絲惱怒，他摸了摸桑眠的小肚子，問道: “吃飽了嗎桑旻那笨蛋給你餵飯的”
小喪屍點點頭: “吃飽了，桑旻哥哥不，不是笨蛋，桑旻哥哥給我餵飯的。”
桑霭誘哄道: “陪哥哥再吃點好不好”
“不要，我要待在這裏，哥哥自己去吃。”小喪屍搖搖腦袋，抱住扶手欄桿，小屁股往地上一坐，似乎是想長在這裏了。
桑霭沒辦法，只能拍拍小家夥的腦袋，提醒道: “地上涼，別在這裏坐，哥哥抱你去沙發坐好不好，你跟爺爺待會”
小喪屍再次搖搖頭，堅持道: “要在這裏，哥哥去吃飯，別，別管我!”
小家夥近日來脾氣是越發的大了，桑霭無奈，也不再惹桑眠不快。
“好好好，那你在這裏好好看著爺爺。”
小喪屍點了兩下小腦袋，桑霭又叮囑了幾句才去了廚房。
樓梯口離沙發不遠，桑霭和桑眠交流時沒有控制音量，桑老爺子坐到了沙發邊，耳朵都快長到兩人身上了，自然將兩人的對話聽清楚了。
聽到桑眠說想留在這裏的時候，桑老爺子心裏樂開了花。
桑眠雖然沒有明說，但桑老爺子自己有一套領悟的能力，他覺得，桑眠之所以會留在這裏，是為了繼續觀察他。他不去細想桑眠想要觀察他的原因，只要桑眠不害怕他，他就高興了。
高興沒多久，桑老爺子又聽到桑眠拒絕來爺爺這，心裏的花剛開了沒多久就蔫了。
桑霭離開後，桑老爺子正襟危坐，對著窗外大片的山茶花海發呆，他的註意力還是全部分給了桑眠。
桑霭已經離開了五分鐘，桑眠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，遲遲沒有行動。
桑老爺子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腐朽了，他猜不出來桑眠在想什麽，想要主動靠近桑眠，但想到自己臉上醜陋的傷疤會嚇壞桑眠，只能放棄這個打算。
他第一次嘗到坐立難安的滋味。
既然桑眠不動，那就他先動。
桑老爺子站起來，樓梯口的小腦袋終於動了，剩下半個腦袋終於冒了出來，拼接完整。
桑老爺子往花園裏走，踏出客廳的時候，他註意到桑眠從樓梯口離開，悄悄跟了上來，心裏的猜測被確定，他壓下躁動不安的心，故意放慢了腳步。
各種顏色的山茶花填滿了整座花園，這個花園有一百多平的面積，離開山茶花田之後的小路綠樹遮擋，七拐八繞，有點像迷宮，卻不會讓人迷路，很適合在這裏玩捉迷藏。
身後的小家夥緊跟不放，保持在一定的距離，桑老爺子刻意放緩了腳步，等著桑眠追上來。
他發現，桑眠不會拉近兩人的距離，他停桑眠就停，他動桑眠就動，他走得快桑眠就快，桑眠似乎是在模仿他
在經過一個岔路口的時候，桑老爺子鉆進了右邊，一個拐彎就消失不見。
小喪屍眼睜睜看著桑老爺子的身影消失，終於加快了腳步，他噠噠噠跑進桑老爺子消失的這條路，拐過彎之後，前方道路開闊，暢通無阻，可是不見桑老爺子的身影。
小喪屍站在原地環視四周，小臉寫滿了茫然。
他不知道，桑老爺子其實就躲在他身旁的一排黃楊樹後，黃楊枝葉繁茂，桑老爺子保持蹲著的姿勢，這才沒讓他發現。
又一次環視了四周之後，沒有發現桑老爺子的身影，小喪屍又跑到隔壁的小路找尋了一圈，還是沒有看到桑老爺子，茫然非但沒有減少，心裏還浮起強烈的恐慌。
桑老爺子透過樹葉縫隙，一直在觀察桑眠的反應，眼見著桑眠要哭，他還沒站起走出去，就見桑眠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來時的方向跑。
茫然的人換成了桑老爺子，反過來追桑眠的人成了桑老爺子。
小喪屍回到客廳的時候，剛好撞見從餐廳裏出來的桑旻，他沖到桑旻身邊，拉起桑旻的手，焦急道: “走，走……”
桑旻一頭霧水: “眠眠想帶我去哪裏”
桑眠太急了，語言功能喪失，他不知道該如何快速解釋，只一個勁拉著桑旻的手往外拖。
桑旻感覺出來桑眠的焦急，他任由桑眠牽著，被桑眠帶去了花園。
“眠眠想帶哥哥看什麽”桑旻耐心問道。
小喪屍才組織好了語言，話還沒說出口，就看見了對面的桑老爺子。
想找的人重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，小喪屍卸下了緊張，後知後覺才喘上一口氣。
桑老爺子等了會沒等到桑眠回來，就跑出來來找桑眠，三人剛好撞上。
這是桑老爺子和桑眠第二次面對面撞上，桑眠還是同樣的反應，盯著他不說話。
就在桑老爺子漸漸不自信，想側身避開對視，不讓桑眠看到他臉上醜陋的傷疤時，噠噠噠的腳步聲突然響起，他的右邊大腿忽然被人抱住了。
剛還在遠處的小團子這會長在了他身上。
小喪屍吸吸鼻子，眼睛紅了。
他這反應嚇壞了桑老爺子和桑旻，兩人都不知道桑眠怎麽了，只看到桑眠眨眨眼睛，豆大的眼淚被他眨了下來。
桑老爺子本就喜歡小孩，看到小孩哭就受不了，他急忙蹲下來，無奈大腿被桑眠抱住，他想蹲蹲不了，只能擺弄手，慌亂地抹去桑眠的眼淚，越抹越多。
桑老爺子本能覺得自己做了錯事，忙不疊道歉: “眠眠，是爺爺不對，你別哭了。”
桑旻上前，拍拍桑眠的腦袋，柔聲詢問: “眠眠，發生了什麽，你為什麽要哭，告訴哥哥好嗎”
小喪屍眼淚啪嗒啪嗒掉個不停，他努力憋住眼淚，等到不再流淚後，身後響起桑霭的怒吼聲: “你們在幹嘛!”
桑霭聽王姨說，桑眠拉著桑旻去了花園，這才找過來的。
小家夥人是看到了，卻看到了讓他憤怒的畫面。
桑眠剛才還好好的，怎麽就哭了呢!
桑眠很少哭的，怎麽他一個沒看住，這兩個大人就讓他的小寶貝哭了呢!
桑霭: “你們兩個大人都帶不好一個小孩嗎!要你們有什麽用!”
桑旻&桑老爺子: “……”
桑霭上前按住桑眠的肩膀，想將桑眠抱入自己懷裏，無奈桑眠緊緊抱著桑老爺子的大腿不肯放，他一出現，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洶湧掉落，在他的觸碰下，桑眠的小腦袋往後一仰， “哇”的一聲又哭了出來。
三個成年人: “……”
小喪屍一邊哭，一邊抽噎著解釋: “爺爺不，不見了……我，我答應小霭哥哥，要看好爺爺的，我，我沒有看好爺爺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三人: “……”
桑旻和桑老爺子將仇視的目光對準桑霭，剛還氣焰囂張的桑霭瞬間蔫吧了，他尷尬一笑，立即交代: “我看眠眠喜歡盯著爺爺，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嘛。”
誰知道桑眠會當真啊!
要知道桑眠那麽認真對待他的話，他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的。
桑霭轉念又想到一個問題，他看向桑老爺子，問道: “眠眠說你不見了你去哪裏了”
桑老爺子的氣焰也消了下去，露出與桑霭同款的尷尬微笑，他在兩個孫子的註視下，硬著頭皮將自己幼稚的行為交代了出來，毫無意外的，得到了桑旻冷漠的視線與桑霭無情的白眼。
他爺爺都幾歲的人了，怎麽還玩這種幼稚的把戲!
桑霭掏出手帕，擦掉桑眠臉上的淚水，滿是疼惜道: “眠眠不哭了，哥哥沒有要怪你的意思，你就算看丟了爺爺，哥哥也不會怪你哦，要怪只能怪爺爺自己亂跑。”
小喪屍停下哭泣，小鼻子埋進桑霭的手帕裏，借著桑霭的手指，用力擤幹凈鼻涕，才用幹凈的小臉蹭了蹭桑老爺子的大腿，奶音混合著哽咽，變得更加黏糊: “不想要爺爺不見了。”
桑老爺子心頭一熱。
大孫子自小成熟懂事，二孫子上初中之後就不跟他黏糊了，假孫子桑寧一見到他就哭，桑老爺子已經有太久沒感受到來自孫子的關心與膩乎了。
礙於桑霭和桑旻還在場，他忍住了上手揉這顆奶團子的沖動，擡手揉了揉桑眠柔軟的頭發，聲音異常溫柔: “眠眠，爺爺只是在跟你玩捉迷藏，不是不見了，爺爺下次跟你玩捉迷藏之前會提前跟你說，不要再擔心爺爺不見了。”
小喪屍吸吸鼻子，臉頰貼著桑老爺子的大腿點了下腦袋。
肥嘟嘟的軟肉蹭過大腿，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這塊肉的觸感有多好。
桑老爺子按捺不住，朝桑眠攤開兩只手: “爺爺抱眠眠好不好呀”
小喪屍毫不猶豫松開了桑老爺子的大腿，抓住桑老爺子兩只胳膊，被桑老爺子抱了起來。
73歲的老人抱起他來毫不費力，小喪屍能感覺到桑老爺子的臂膀有力，他這點重量根本影響不到桑老爺子。
察覺到這點，他對桑老爺子的敬佩之情更加濃重了。
不愧是跟喪屍王一樣厲害的人物，這個老爺爺太厲害了!
桑老爺子不知道懷裏的小家夥在想什麽，抱起桑眠之後，他才想起自己臉上的傷疤，好在，他只用左手拖著桑眠，盡管桑眠看不到他右眼的傷疤，他還是將右臉往旁挪移，避免會被桑眠看到的可能。
大部分老年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，很多人都無法接受。
桑老爺子早晚刷一次牙，胡須隔兩天就要剃，還時不時去保養皮膚，精致的小老頭還會噴香水，他身上沒有難聞的氣味，只有古龍水味，氣味不濃。
小喪屍不愛這股氣味，也談不上討厭，他很喜歡桑老爺子的體溫，兩只小胳膊纏住桑老爺子的脖子，小腦袋習慣性靠在了桑老爺子的腦袋上。
桑老爺子渾身一顫。
他有多久沒感受到這股黏膩的感覺了!真好
喜歡小孩的他，因為面相太兇，加上臉上的傷疤，除了桑霭和桑旻之外，其他小孩都不願意靠近他，更別說湊過來跟他貼貼了。
桑老爺子心裏開出了一片花海，笑得露出一排白牙，連最裏側的一顆銀牙都看得清楚。
“眠眠喜歡吃糖嗎爺爺帶你買糖好不好”
糖!
小喪屍眼睛瞬間亮了，他擡起小腦袋，用力點了兩下，小臉湊近，在桑老爺子臉上落下一吻。
驚喜來得太快太猛烈，桑老爺子扔掉了自己的寶貝拐杖，抱著桑眠，健步如飛地沖出了桑家老宅。
跟在兩人身後的桑旻和桑霭: “……”
桑霭撿起地上的龍頭拐杖，想到桑老爺子剛才在桑眠面前裝柔弱就覺得一陣無語。
他爺爺這身體，再撐個二十年都不是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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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小區，再轉兩條街有家賣零食的小店鋪，這家店開在這裏快三十年了，店面裝修老舊，老板從爸爸換成了兒子，一直開到現在。這是周圍人的記憶，也是桑老爺子的記憶。
在桑旻和桑霭還小的時候，桑老爺子經常帶小桑旻和小桑霭來這裏買糖。
老人總是喜歡帶小孩買買買，覺得好吃的小零食能夠討小孩的喜歡，他們想的也沒錯。
小桑旻和小桑霭以前是挺吃這套的，隨著年歲漸長，兩個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業後，桑老爺子再也沒來過這裏。老板記得桑老爺子，他還小的時候，這個老爺爺就經常來他們家光顧，他跟桑老爺子打了聲招呼，轉頭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。
桑老爺子將桑眠放下，指著貨架上的各色糖果，笑瞇瞇道: “眠眠喜歡什麽就拿，爺爺有錢。”
桑寧出生的時候，桑老爺子比桑博遠和安瑾還要高興，他想著趁自己身體康健，還能帶著自己的小孫子逛零食店，給他的小孫子買買買。
可惜，讓他失望與難過的是，桑寧一見到他就害怕地躲起來，更別說會跟他一起逛零食店了，不能跟小孫子一起買糖，桑老爺子只能經由安瑾和桑博遠的手轉交給桑寧。
當初的願望在桑眠身上實現了，桑老爺子激動萬分，恨不得將這家店所有東西都買下來送給這個可愛的小孫子。
小喪屍不貪心，雖然桑老爺子許諾他，喜歡什麽拿什麽，但他只拿了三樣最喜歡的東西就停手了。
桑老爺子覺得不夠，抓起一包橡皮糖，問道: “再給我們眠眠買這個好不好呀”
桑眠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是裝填了最甜的糖果，連說話都是甜膩膩的: “謝謝爺爺。”
桑老爺子被哄得暈暈乎乎的，去結賬的時候，又順手拿了幾包糖果放進了購物籃裏。
今天是休息日，小店客人還挺多的，桑老爺子排隊等待結賬，桑眠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著桑老爺子回來。
“就是那個家夥，頭發都白了的那個，他臉很可怕的!”
店裏有不少跟著家長一起來的小孩，小喪屍聞聲看向對面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，小男孩頭發稀疏，顏色偏黃，看著就是營養不良的模樣，他身邊跟著一個與他身高差不多的男孩，男孩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，露出來的頭發倒是正常，有黃頭發男孩做對比，讓他那張普通的臉也瞧出幾分可愛來。
男孩聽到同伴的話，走到旁邊，仔細打量桑老爺子的側臉，回來時，臉上蒙上了一層害怕。
“跟你說的一樣!他長得好可怕啊!”
黃頭發男孩一臉嫌惡: “我奶奶說，他是年輕的時候專幹壞事，才落得這下場，老天爺懲罰他，讓他變成醜八怪!”
“幹壞事就會變成這樣嗎”黑帽子男孩害怕地搓了搓自己的右邊臉頰，像是擔心自己臉上也會長出醜陋的傷疤。
“對啊!我奶奶就是這樣跟我說的，她讓我好好聽話，不然就會變成這樣的醜八怪。”
黃頭發男孩沒有小聲說話，小喪屍聽了個一清二楚，他茫然地看著還在說壞話的兩個小孩，順著小孩的視線看向他們的目標。
小喪屍確定了，這兩個小孩說的是桑老爺子。
“我去叫大胖來看，他那麽膽小，肯定會被嚇哭的。”黑帽子男孩說著沖出了門外。
黃頭發男孩也跟了出去，他小小年紀便像個圓滾滾的氣球，體力不好落後了不少，剛走出門外沒幾步，就被人從身後拽住了衣服。
黃頭發男孩回頭，看到是一個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小娃娃抓住了他。
黃頭發男孩一臉疑惑，甩開桑眠的手，下意識吼道: “你誰啊!誰讓你扯我衣服的!”
桑眠: “我，我叫桑眠。”
黃頭發男孩錯愕，他只是習慣性這樣說，沒有要問這小孩叫什麽的意思，沒想到這小孩這麽聽話。
錯愕的功夫，氣勢頓時減弱了不少。
等黃頭發男孩想起來要罵人的時候，桑眠突然朝他攤開了手，問他: “哥哥，可，可以給我一顆糖嗎”
小孩長得分外可愛，聲音奶呼呼的，被他黏糊糊的叫哥哥後，黃頭發男孩立馬就原諒桑眠拉他衣服這件事，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，放入了桑眠手心裏。
他揚起下巴，準備接受桑眠的感謝，就見面前的小團子擡起手，把他送的糖丟到了他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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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喪屍:在哥哥們的教導下，我終於進步了!不再只會呸呸啦!(快誇誇我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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